056/敬梦想

“谢谢。”姜满绿早上没有买早饭。

“嘿嘿。”李昊满脸嘚瑟，那模样就是等她开口提。

工作室就这么点大，姜满绿再怎么装眼瞎，也无法忽略另外一个大活人，她书时没想到李昊真的把岑澄给逮回来了。

李昊去找岑澄，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在外界眼里，结婚和创业两件事孰轻孰重再明显不过了。

岑澄也看着她，二人相视无言，静得连呼吸声都可以听见。

“怎么了？还没一个月呢？这就不认识了啊？”李昊在插科打诨。

“好久不见。”岑澄张开嘴，跟姜满绿打了声招呼。

“是好久不见。”

姜满绿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她的眼神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极冷。

岑澄眼神躲闪。

“你没带书来吗？”

“带什么书？”

“不是十一月份就要国考，现在还不开始复习吗？没有几个月了，我日期记得没错吧。”姜满绿阴阳怪气的功底不减。

岑澄未来的路已经规划很好，在当地考取编制，家里在政府有人，可以帮衬，未来可以说顺风顺水。

国内的动画产业链只在少数几个一线城市产业链完整，但岑澄一定要回家的。。

如果要出版一本关于美术生就业指南，恐怕就是薄薄的一张纸，恐怕选项少之又少，所以他们还没毕业时，早早地就选择了创业这条路，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大学生创业就是一艘贼船。

公务员就是一条光辉大道，向应届的学生们在招手，也在朝岑澄招手。

“不考了。”

“婚也不结了？”姜满绿不知道李昊是用了什么法子，最起码岑澄现在这个状态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目前没这个想法。”

“你分手了吗？”

岑澄顿了几秒，才接着道：“没，还没有提。”

两人都不愿为彼此退步，心知肚明分手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结果也就不远了。

姜满绿冷笑：“那你还挺渣的。”

无人应话。

她跟岑澄虽说是同届，之前有不少大课都是在一起上的，理应要更熟悉，但两个都是不爱说话的人，相处模式一直是同事，在一起只聊工作，不谈其他。

好在她们中间有一个李昊。

“绿儿，今晚岑澄请客，你想怎么宰怎么宰，狠狠出一口气！有啥想吃的没？”李昊出来打圆场。

“你们订吧，我都行。”姜满绿咬了口包子。

“那今天就开工吧！我们的进度落了好久了，先画画再说。”李昊岔开话题。“绿儿，你最近画了多少？看看我们怎么”

“没画。”姜满绿实话实说，自己接了稿单，最近都没空。

……

“你干什么了？不会真的大闹岑澄的婚礼了吧？损阳寿的。”趁岑澄出去上厕所的间隙，姜满绿小声问李昊。

姜满绿人前装得淡定，事后还是忍不住八卦。

“我可没干这么缺德的事啊，主要岑澄那小子自己就军心不稳，我还没说上两句话呢，他自己就答应了。”

姜满绿眨眨眼，没再多问。

“你不希望岑澄回来啊？”李昊小试探。

“何出此言？”姜满绿自然是希望岑澄回来，没了他，事情会变得很难办。她私心一点不希望岑澄就这么成家立业。

“看你不太希望的样子。”

“你俩说跑就跑，还不能让我出口气吗？”于道德层面上说岑澄哪怕真回去结婚了也无可指摘，但是在姜满绿这里，她也有生气的权力。

“出，出！”

李昊等着岑澄的这一顿饭，他早已摩拳擦掌，这几天他到岑澄的老家，不受人待见，每天过得是心力交瘁，不知遭了多少人的白眼，最终在准新娘一家子人杀人的目光下，将岑澄给带了回来。

天黑了后，三人动身要去吃饭。

“吴卉不是主动来说要帮我们吗？那今晚也叫上她吧，算是一个欢迎仪式。”姜满绿提起此事，现在岑澄回来了，刚好可以一起聚下。

李昊：“行！那顺便也把席老板叫上呗，省得说我们孤立他。”

原本只是岑澄的负荆请罪餐，最后又演变成他们工作室以及跟修车行的团建聚餐。

李昊说是要狠宰岑澄一顿，晚上还是没有走远，最后又是在街口的那家烧烤店解决的。他们在此快两年，中间在这家烧烤摊大大小小不知吃过了多少回饭，已经算是常客了，老板娘已经认识他们，见他们落座，笑着说要给他们打折，晚上多吃点。

“还是好这一口。”李昊坐下来，“给你省钱了啊。”

姜满绿的左右手分别是李昊还有席冬易，吴卉坐在她的斜对面，同吴卉视线不过相交一秒，对方便低下了头。

“晚上喝点儿吗？”她问。

“喝，当然喝了。”

除了端上来的一打啤酒，还有瓶白的，岑澄默默先给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

“席老板要点吗？”

席冬易摆摆手，“我喝啤的就行了。”

姜满绿给自己倒了点白的，她嫌这个点喝啤的胀肚，还有显然，今晚不是她的主场。

岑澄会回来，李昊过去不过是个引子，哪怕没有李昊，他最后还是会回来。

有些东西，没有那么容易就能割舍掉，所以他选择割舍了七八年的感情。

菜还没上齐，岑澄就先喝了一口，随即，眼泪从眼角处滑落下来。

席冬易侧头看了姜满绿一眼，那眼神的意思很明显，是“你们在搞什么？”

姜满绿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席冬易每次跟他们吃饭，都有种参加鸿门宴的既视感。

“人生嘛，有得就有失，虽然现在放弃了很多，但未肯定会有好事等着你的。”李昊安慰，“不考公，那是因为咱的《吾对神通》可是要挣大钱的！”

“我都是从G美动画系硕士毕业了，最后要还是老家当公务员，我真的不甘心。”岑澄苦笑一声。

道理岑澄都明白，但是他需要一个发泄口，开口道：“欢迎吴卉加入我们的工作室，感谢席老板一直以来对我们的关照。”

李昊：“对，今儿个还是欢迎仪式，不过吴卉你也看到了，咱这情况就这样了，反正席老板还能给你开点，我们这可是啥都拿不出来。”

“没关系。我就是想试一下。”吴卉小声道。

席冬易这种老板过于通情达理，对于自家员工就在自己面前公然爬墙，完全无所谓的态度。

“咱这也不代表就没了爱情，”李昊揽过岑澄的肩膀，“你跟小夏又没彻底分手，所以未来一切都有可能。敬梦想！”

他高喊一声，岑澄附和着他举起杯子，搞动画的人身上都是有些中二病的。

姜满绿举起酒杯。

四个杯子举起后，还差席冬易一个人。

在几人注视下，他端起自己的酒杯，“敬梦想。”

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很轻。

姜满绿微微失神。

席冬易的梦想是什么？曾经意气风发的世界冠军如今在一家小修车行里籍籍无名，虚度光阴，他是否想重新回到赛道上。

姜满绿搜过席冬易的比赛视频，她透过一层屏幕都觉得惊心动魄，好几回都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她一个几年后的观众都觉得腺上激素飙升，如今这个坐在她身旁的男人到底在想什。

姜满绿忘了自己喝的是白酒了，辛辣的液体滚进她嗓子眼里，干咳了几声。

今晚的岑澄势必要不醉不休，他一个人自顾自地喝着，情绪高涨饱满。

“姜满绿。”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人放下木签子，想听听他有何指教。

“我心里其实不想结婚，就是不想。”

姜满绿愣了愣，“嗯”了声，他这开场白，仿佛之前要跟他结婚的是自己。

“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一个渣男！”说完，岑澄又猛灌了一口，“我就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借口，只是想让自己心安理得。”

“……”

“我是渣男。”他这一嚎，周围几桌人都向他们看了过来。

“见谅，见谅啊，我兄弟他失恋了。”李昊挥手道歉。

“对不起，我给你们赔个不是。”岑澄“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那群人敬酒。

姜满绿扶额，稳重靠谱的岑澄是突然被李昊上身了吗？

这顿晚饭是在岑澄痛哭流涕中结束，他闭上眼睛，哭着哭着，就昏倒在了地上。

“席老板，帮个忙，我一个人搞不回去他。”李昊光是把他扶起来就用了一身力气。

席冬易架起岑澄的另一边。

“我叫车。”姜满绿先是结了烧烤摊的账，随后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二人合力将岑澄送到车上，席冬易跟他们一块走了。

原地就剩下姜满绿和吴卉两人。

姜满绿还要回去拿书包，二人往回走的这一路，不发一言。

从那天晚上吃完饭后，吴卉就正式加入了橙好绿。

岑澄也没再提过那一天晚上醉酒的失态，生活又恢复了原样。

工作室里原本堆杂物的那张桌子空了出来，吴卉一般有空会来工作室画画，不过大多时候还是坐在外面，毕竟拿了席老板的一份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