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不过两份工作也不是那么好调节的，尤其是在卷天卷地的科技公司。林风所在的部门是视效部门，更是卷王出没的部门。到了下班时间没有一个人主动下班，所有人似乎是约定好了一样，都在努力争下班的最后一名。

林风作为一个新来的、还在试用期的小角色，自然要谦卑地加入这场卷王之争。

以下班时间为节点，随着时间的推迟，留下来的人越来越少。

墙上的时钟，已经进入十一点。林风环顾了一下办公室，就只有前排的老李还没走。老李在这公司已经工作了几年，一直以“卷王”自称。这会儿正背对着林风，把身体埋在羽绒服里，蜷缩在椅子上，似乎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里。

林风暗下决心，作为新人，一定要卷过这个卷王。他伏案工作，已经在画明天的工作任务了。

晚香玉冲进林风办公室，嚷嚷着：“你怎么还在加班啊？今天要去给向日葵仙君许愿你忘了吗？”晚香玉说着拉起林风就要走。林风把晚香玉拉回来，低声道：“不行，我今天这个卷王之争一定要赢。”林风已经从七点等到了十一点，眼看胜利在望，不能白白浪费了自己等了这么久。

晚香玉看了一眼前排那个一动不动的前辈，皱眉道：“就剩一个了，你也要争吗？”

“争。”林风目光坚定。人的胜负欲一旦上来了，若是强行压下去，会浑身不自在。

“那愿望怎么办？”晚香玉把今日愿望的纸条放在林风面前。林风拿起纸条看了看说：“我去洗手间的窗口许。”林风站起身，瞥了一眼前排的老李，生怕他以为自己走了，便提高了嗓门“自言自语”：“哎呀，喝太多水了，去上个厕所。”

晚香玉看着林风装腔作势的样子，偷偷笑出了声。

林风许完愿回来，老李还在，林风有点失望，可今天的卷王宝座他就算死撑也想坐上去，于是唤醒电脑，继续画画。晚香玉觉得无聊，就刷起了短视频。

十二点、一点、两点、三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老李就窝在羽绒服里一动不动，可林风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他强撑着眼皮，百思不得其解，这个老李，到底怎么想的？简直就是拿命在卷啊！太强了太强了！

晚香玉已经躺在办公桌上睡了过去，一朵朵洁白的花朵在她身上缓缓绽放，办公室里氤氲着浓郁的香气。

睡在办公桌上肯定很不舒服，林风有点心疼，决定放弃今夜的卷王之争。可临走前还想跟今天的卷王打个招呼，输也要输得有风度。

林风走到老李身边，拍了拍老李的肩膀，说：“老李，还不下班吗？”

话未说完，只见“老李”歪歪地摔在了地上。仔细一看，原来那窝在羽绒服里的，是一只熊猫玩偶。因为羽绒服包裹严密，从后面乍一看，就像是个人在伏案工作——原来跟他争了一夜的，不是老李，而是玩偶这个伪装者。

林风不自觉笑起来，大家为了做表面上的卷王，真的是费劲了心思啊。

……

日子就这么缓缓流淌着，做着两份工作的林风，赚得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自信。

一个阴云密布的夜里，林风敲了敲晚香玉粉色城堡的门，悄声问：“小玉，要不要出去玩？”晚香玉每天晚上都兴奋得很，听到有人敲门，顶着一头盛开的花朵就窜了出来。

一人一仙走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缩短又拉长。

突然，林风停下脚步，指着灯影说：“你看！”

灯影下，雪花舞动着，零零落落飘了下来。开始下雪了。

林风伸袖子去接，几朵鹅毛般的雪花落在他的衣袖上，他兴奋地拿去给晚香玉看，说：“看，真的是六瓣的。”

洁白的雪花在他黑色的衣袖上尤为明显，林风说：“我看到你身上每次开花，花朵大部分是六瓣的……当然也有重瓣的。”六瓣的雪花层层叠叠组成一簇，仿若重瓣的晚香玉花朵——这是他今夜的愿望。虽然是向神仙上香许愿的工作，但他想把这份浪漫，也带给晚香玉。

一人一仙盯着袖子上的雪花看，呼出的热气很快将那雪花吹散，消失在衣袖中。

“已经立春了，估计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了。”林风有点遗憾。

“今年的冬天还没来哦，这可能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晚香玉笑盈盈地说，“冬雪落在春天，好美。”

林风心中的遗憾被晚香玉的话一扫而空，她又何尝不是落在自己世界的一场花瓣雨呢？花瓣雨像今夜的雪一样，为他带来了春天。

……

雪后的清晨，连空气都变得澄澈。虽下了一夜的雪，但路面上没有积雪，春天的暖风在夜里，早已驱散了寒意。

晚香玉照例一大早来天地高铁揽生意。可刚到高铁站，就被什么神仙拉入浓厚的云雾里。七八个神仙团团围住，愤愤地盯着她。

晚香玉还没开口，神仙们已经七嘴八舌地指责起来——

“皦玉仙子，你这生意做得太不厚道了，薅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只羊薅啊。”黑眼圈仙君带头。

“是啊，你都不知道我们报表交上去有多难看，一车厢神仙的许愿系统信里都是‘林风’两个字。”苔藓仙君紧随其后。

“就差把‘作弊’两个字给贴上去了。”

“赶紧换人，再不换人就退钱！”

“就是，收费这么高，还坑神仙。”

……

晚香玉本着服务至上的态度，赔着笑脸，安抚着众神仙，说：“我们已经在发展新人了……”

“新人呢？在哪儿呢？这么长时间了，你是专找了叫‘林风’的新人下手咯？”黑眼圈仙君摇晃着咖啡杯阴阳怪气。得到一众神仙们的声援。

“仙君，您的黑眼圈看起来比原来轻了不少哈。”晚香玉打着哈哈。

黑眼圈仙君把咖啡杯挡在两仙之间，半推着小玉，冷冷道：“不要套近乎哦，皦玉仙子。我们是来维权的。”

晚香玉清了清嗓子说：“大家多给我们点时间嘛，每天这么多上仙来，我们也没时间找新人啊。但我已经在加紧找了。再等三天，三天后，我一定给大家满意的答复。”

黑眼圈仙君咬着咖啡吸管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满意的答复’是什么答复？”

看着众神仙们丝毫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晚香玉尴尬笑笑说：“就是，三天后，我一定给大家找新人来。”

“几个？”黑眼圈仙君不依不饶。晚香玉又气又委屈，自己在仙界逍遥的时候，哪受过这样的挤兑？可再想想如果不努力就会被除名，晚香玉还是赔着笑脸说：“三个，至少三个！给我更多的时间的话，我就找来更多。”

“三个就三个吧，反正也不是长久生意。”黑眼圈仙君翻了个白眼消失在云雾里。其他神仙也都陆续散了。

……

今天是周末，林风休息，早就买好了香火在咖啡厅等晚香玉。本以为会等来新的愿望清单，却没想到等来的是气呼呼的晚香玉。

晚香玉抓起桌上的咖啡杯，“咕咚咕咚”灌入腹中，嚷嚷着：“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怎么了？生意不让做了？”

“不是。”晚香玉说，“就有几个神仙在闹，嫌我们只有一个人许愿，报表上不好看。得找新人。”晚香玉抓着咖啡杯，歪着嘴学着黑眼圈仙君的样子怪声怪气地说：“三个就三个吧，反正也不是长久生意……哼！气死我了。什么叫不是长久生意！”

“那找谁呢？”林风思索着身边的人。他刚毕业没多久，社会上的朋友没有交心的，能交心的同学也都分散在全国各地。

“你不是说……福利院的孩子们……”晚香玉试探着。

“不行。”林风当即拒绝，可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没什么跟晚香玉谈判的资格，便柔声道：“可以不让福利院的孩子们参与吗？他们都太单纯了，我不想利用他们来赚钱。”

“那好吧。”晚香玉也没有强求之意，“那我们发展谁呢？”

林风想了想，矮个儿邻居的脸浮现出来。住在老旧房屋里的人多半是收入低微人群，邻居也曾跟他抱怨过最近赚钱多难。如果叫邻居入伙的话，既可以让他多赚点钱，又可以解决目前人手不够的问题。

矮个儿邻居跟林风接触不多，平时有需要帮忙才会找林风，不需要帮忙的时候，见了林风，连招呼都不会打。所以听到敲门的是林风，他隔了好久，才隔着门不耐烦地嚷了一声：“什么事啊？”

当听到林风要给他介绍兼职，他便马上换了副嘴脸，热情又谄媚地笑着开了门。只不过他对许愿赚钱这么玄学的生意还是持怀疑态度，所以他在许愿望之前，提出要先收定金。

“我听说这种玄乎的事弄不好要折寿的，怎么也得这个数吧。”矮个儿邻居竖起一根手指。矮个儿邻居不仅又瘦又矮，脸还尖，一双眼睛总爱滴溜滴溜转，活像一只大老鼠。

“定金就要一千吗？”晚香玉犹豫了一下，但想想一个愿望可以赚五万人民币，一千块也算不得什么，便答应下来。

矮个儿邻居明显惊了一下，毕竟他平时上班，一个月也才三五千的收入。

但林风这么痛快的答应，明显提起了他更大的胃口，他假装不经意地看向林风，其实在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变化。慢慢说：“那事成之后，尾款每个愿望……四千块！”

林风看了看旁边，又看向矮个儿邻居，说：“可以。”

晚香玉在心里算了一笔账，矮个儿邻居的报酬才占总报酬的十分之一，很是划算。现在手里已经有十个神仙预定了，可以一口气先付十个愿望的定金。

矮个儿邻居又追着林风先扫码付了定金，收到钱后，挑着一只鼠眼睛说：“定金可不退哦。”

晚香玉已经靠卖愿望赚了不少钱，心里想的是发展更多的人，赚更多的钱，可压根不在意这一千块。直让林风坦然地告诉他：“放心吧，无论成不成，都不用退。”

在晚香玉的设想里，一个人可以向十个神仙许愿望，那么只是从矮个儿邻居身上，就能赚四十五万。

然而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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