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剧院门口碰头，距离音乐剧开场的时间余了约半小时。
苏棠往周围看了一圈，很快发现了有一可以歇脚的咖啡厅，提议道：“时间还早，在这干等也是等，不如去咖啡厅坐一下？”
“也好。”冯海铮点头道。
寻了个视野好的靠窗位置坐下，两人各点了杯咖啡。
苏棠起了个话头：“听我哥说，你是特意推了行程赴我这约的，其实你不必……”
“也不是很特意。”冯海铮猜到她要说什么了，打断了她的话：“一直围着公事转我也觉得烦了。听说有音乐剧，我也想来看看，权当放松一下。”
“啊。”苏棠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喝了口杯中的咖啡，重理了理思绪：“我其实是有话想问你。”
“关于……曹小姐的？”冯海铮猜测道。
“她的事，你知道多少？”
“不多，毕竟是对方的家事。”
“家事？那我猜的，应该没错，”苏棠皱了眉，“那个人，经常对她动手吗？”
冯海铮搅了搅杯中的咖啡，斟酌道：“据我所知，应该是。”
“她一直就这么忍着？”
“应该说是只能忍着。毕竟像我们这样的圈子，不是说离就能离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的资产不仅关系到个人资产。”
“所以我才觉得，结婚真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这方面，你跟你哥的想法差不多，你们兄妹俩好像都不太信任婚姻关系。”
“我哥？”话说到这，苏棠记起要问：“对了，我哥昨天，是什么反应？”
“是有冲动，不过被我拦住，之后也就冷静下来了。”冯海铮道。
“多亏你在，谢了。”
“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在咖啡厅说了会儿话，苏棠估着时间差不多了，看了一下手机，道：“剧快开场了，走吧。”
“嗯。”冯海铮起身跟在她身后。行至门前他稍稍快行了几步，颔首一笑，侧身替她拉开门。
步入剧院的时候，场内已经坐了不少人。
循着票号落座，冯海铮往边上看了看，他左手边的几个位子都还没人坐，是空位。
坐下没多久，周围灯光暗了下来。舞台剧前奏响起，陆续又有人进场。
冯海铮掩唇打了个哈欠。他已经连着加了好几天班了，昨天又因为特殊情况在医院耗到了后半夜，这样舒缓的音乐声里，他的眼皮发沉。
苏棠低着头，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像是在回消息。
他看向她的视线渐渐有些模糊，往后靠了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
肩头一沉，苏棠转头看向枕着她的肩已经睡了过去的冯海铮，愣了一下。
幽暗光线下，这个角度看他，他的脸部轮廓愈显立体。他很适合穿正装，衣襟半敞，安然睡着的模样，有一种禁欲感。
记得上一次与他挨得这么近，还是在部队的时候。
某次野外拉练，她跟着大部队一路进到山里，累到魂不附体。好不容易等来一句“原地休息”，她体能已近极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前一夜忙着赶稿，那会儿困得不行，恨不得倒头就睡。
冯海铮绕到了队伍后头，给她递去一瓶拧松瓶盖的水。
他在她身边坐下，见她哈欠连天的样子，拍了拍自己的肩：“不介意的话，要靠一下吗？”
她没跟他客气，倒头就往他肩上靠，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野外不敢深睡，稍有动静她就睁开了眼睛。
一抬眸，就看到了他紧致的下颌线，以及遮挡在她眼睛斜上方的宽大手掌。
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掌心里有因常年训练磨出的薄茧。让人感觉很有力量，且很有安全感的一双手。
她那时突然有股冲动，想握一握那只看着格外温暖的手。但也仅是想想，她没有那么做。
苏棠盯着他的侧脸静看了会儿，莫名感觉脸颊在升温。
她移开目光把注意力转向了舞台，可舞台上在演着什么她半点没能看进去，视线很快又转回了他身上。
看他几乎合眼就睡的样子，应是很疲累了。
苏棠犹豫了一下，没有叫醒他，一手虚扶在他脸侧，小幅度挺直了腰背，好让他可以睡得更舒服些。
侧面伸来一只手，欲扯冯海铮的衣领。苏棠抬眼看去，是因为堵车迟到的梁缮弦。
与他同车赶来的钟茉念反应很快地抓住了他的手，教训着拍了一下他的背。
茅驰裴从钟茉念身后探出头，一脸好奇地在往这一处打量。
梁缮弦抽回被钟茉念摁住的手，在冯海铮身边的空位处坐下，偏头附耳，与钟茉念低语了几句。
钟茉念听完话，眯着眼满是怀疑地看了他一会儿，忽地勾起嘴角，一脸坏笑。
苏棠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在梁缮弦再次朝冯海铮伸来手时没有阻止，等着看他接下来要打什么鬼主意。
梁缮弦轻手轻脚地把冯海铮的脸转移到了自己的肩上，冲她暗暗比了个OK的手势。
钟茉念抿唇憋笑，举起手机，把镜头对准了头挨着头看似“相亲相爱”的两人。
梁缮弦大大方方扭过脸，对着镜头抬手比了个二。
苏棠点开三人群，对钟茉念晃了晃手机。
【棠糖：你们在搞什么？】
【茉公主：逗着玩儿呢，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茉公主：太逗了，我要发个圈。】
【梁善之辈：把他P丑一点。】
【茉公主：……】
舞台上音乐剧至高.潮，台下掌声雷动。
冯海铮被吵醒，一睁眼，梁缮弦一张贴得过近的脸把他吓一激灵。睡意全消。
钟茉念噗呲笑出声：“果然被吓到了。”
四目相交，梁缮弦竖起食指，勾住了他的下巴：“睡挺香啊，冯总。”
“……”突然就有点恶心。冯海铮偏头躲开了他的触碰，直起身，掩饰着轻咳了声：“你怎么也在这？”
“当然是因为棠棠给了票啊，”梁缮弦阴阳怪气道，“你不会以为这场音乐剧棠棠就请了你一个吧？”
“我们也来了。”钟茉念歪过头冲冯海铮摆了摆手，嘱咐一旁的茅驰裴：“跟冯总问个好。”
茅驰裴略显迟钝地反应了两秒，乖乖朝冯海铮点了点头：“好。”
“如果觉得不喜欢，勉强也没用。”梁缮弦道。
冯海铮整理衣扣的手指一顿，转头看他。
“我是说这场音乐剧，”梁缮弦得意一笑，“你不是睡着了嘛。”
“谁说我不喜欢？”冯海铮回以一笑，话外有话道：“我要是不喜欢，就不会在这坐着了。”
梁缮弦掸掸肩，面上的笑意明显僵住了。
“当然，我也是在说这场音乐剧。”冯海铮道。
*
音乐剧还未散场，钟茉念急匆匆拉着苏棠去了洗手间。
“哎呀，真烦。”钟茉念抱怨了句。
苏棠闻声走了过去，敲了敲她坑位的门：“怎么了？”
“棠棠，我那个来了。你带卫生棉了吗？”
“没。我刚瞧着外头有自动售卖机，里头好像有卖。我去给你买一包。”
“好，那你快去快回啊。”
“知道了。”
苏棠快步从洗手间出来，往自动贩卖机的方向走。
近机器前，撞见一老熟人正弯腰取水。是蔡辰莱。
他被钟茉念分手后曾多次厚着脸皮求复合，复合不成，他憋着气在钟茉念背后嚼了不少舌根。那些难听的话苏棠听梁缮弦与她提起过。
苏棠暗道了声“晦气”，隔了点距离站到了他身后。
蔡辰莱一转身，有些意外：“苏棠？”
“用完了吗？用完了麻烦让让。”苏棠没好气道。
“要买什么？我来。”
“不必。”
蔡辰莱转身要走，步子一顿，又折了回来：“对了，茉念是不是对你说我什么了？”
苏棠用手机扫了一下机器上的码，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私以为，你应该在意的不该是她在我面前说了什么，而是我再见你是不是能忍住脾气不揍你。”
“你还是这么爱开玩笑，”蔡辰莱缓着气氛尴尬笑了笑，“我其实就是想解释一下，我其实没有劈……”
“我跟你，有什么玩笑可开的？”苏棠不耐烦道。
“可我听说，她才跟我分手没多久就又交新的男朋友了。要论起来，她才是一点旧情都不念的那个。”蔡辰莱语有不快。
“既然知道她都有新的男朋友了，就别再死乞白赖地缠着她了。”苏棠弯腰从机器里取出一包卫生棉，拿眼扫了扫他：“你不配。”
“我……”蔡辰莱张了张嘴，欲反驳，又知自己得罪不起她。被她这话气到下巴都在抖。
“都分手了，就体面点。别拖泥带水的自找难看。下次再有乱七八糟的话传到我这，”苏棠面无表情地扫了扫他的□□，“我给你打爆。”
*
钟茉念对镜补唇妆，隔着镜子注意到苏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诧异道：“棠棠，你怎么这个表情？谁惹你生气了？”
“没谁，踩到一坨狗屎。”
“啊？”
“我瞎说的。”
“啊。”
苏棠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划：“蔡辰莱，最近还骚扰你吗？”
“他啊。他最近倒是消停了些，可能是收到我放出去的消息了吧。”钟茉念旋上口红，收进包里：“你怎么突然问起他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苏棠一语带过了这个话题，“刚才缮弦说，打算周末组局去游乐场玩，你要带上茅驰裴一起吗？”
“那必须的。”钟茉念走去她身边，挽着她一起往外走：“你呢，带冯总吗？”
“问过他了，他说有空，”苏棠话音顿了一下，“我还打算叫上诉诗姐一起。”
“诉诗姐？”
“嗯，人多热闹嘛。”
“可诉诗姐……”钟茉念斟酌了一下措辞，道：“游乐场都是刺激的活动，她那身体能行吗？可别又晕了。”
“我就是想寻个由头带她散散心，也正巧有些话想问她。”苏棠道。
“什么话？”
“等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嗯。”钟茉念点点头，没深问：“那你跟诉诗姐说了吗？她有没有空？”
“给她发了消息，还没回我呢。”苏棠道。
“对了，你有没有看我朋友圈？”
“没注意看，怎么了？”
“我不是发了张缮弦和冯总的合照嘛，有不少人私我想要冯总的联系方式，”钟茉念用肩撞了撞她，“冯总那张脸长得怪招摇的，你这么不冷不热地对人家，不怕他被人拐走啊？”
苏棠没注意听她说了什么，点开她的朋友圈，看她新发的照片。
半晌没听她吭声，钟茉念歪过头看她：“跟你说话呢，怎么就知道傻笑啊？”
“没什么，”苏棠冲她晃了晃点开照片的手机屏，“就是觉得这俩在一起‘和平相处’的样子挺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