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许多人而言，夜色是最好的掩护，所以他们选择在夜色降临之后行动。但今天，天黑后有更危险的事情等着保罗，他不得不在天黑之前去一趟阿卡姆疯人院。

黑色轿车停在离阿卡姆大门有一段距离的空地上，他要拜访的人已经出来了，就站在门口等他。

那女人看起来身形纤瘦，但并不矮小，包裹在长及脚踝的黑色大衣里，深紫色宽檐礼帽遮住半张脸，平添几分神秘。夕阳从她脚下拖出长长的一道影子，一直延伸到阿卡姆疯人院那扇繁复华丽的铁艺大门里面，让保罗心里涌起一种诡异森然的感觉。

“塞润妮缇·埃斯波西托？”保罗迎上去确认道。

女人点头：“是我。”

“呃……我是保罗，我们联系过，女士。”保罗小心翼翼道，“你之前没说过你从阿卡姆出来……”

“所以让你来的人也不知道这事？”塞润妮缇仿佛轻笑了一声，“那就算了，他们也没必要知道。”

她似乎不愿提及这段经历，但保罗不敢接话。

“你开车来的对吧？”塞润妮缇没有计较他的沉默，继而问道。

“是的。”保罗回答。

阿卡姆疯人院名声在外，但真正会来的人少得可怜，塞润妮缇一眼就看见了他的车，她从保罗面前径直经过：“带我去个地方。”

“嘿，我要的情报呢？”保罗伸手拦了一下，“我是来谈生意的，可不是你雇的司机。”

“情报在我们要去的地方，”塞润妮缇依旧平静，没有表现出保罗意料之中的不悦，“还是说你打算在阿卡姆警卫眼皮子底下谈这些？”

保罗下意识四处张望一圈，确实看到几个摄像头，他们此时所处的位置还在监控范围内。保罗收回手，同意暂时听塞润妮缇的提议。

上了车，塞润妮缇随口报了一个地址，是一家藏在巷子里的小酒吧，这种地方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十分适合情报买卖。

“最近代我联系你们的就是那家酒吧老板，毕竟我这段时间都待在里面。”塞润妮缇解释道，“你们要的东西也在他那里。”

事实上保罗完全没有见塞润妮缇一面的必要，但这是琴酒的要求，他只好跑这么一趟，至于原因，琴酒不会好心给他这种底层成员解释。不过他大概猜的到，组织想要招揽这位敏锐警觉又对他们没有恶意的情报员女士。

不知道组织最近有什么打算，从一年前开始大量招揽人手，就连最底层的成员也能察觉到自己多了不少新同事。

不过就算不是因为这个，组织想要招揽塞润妮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保罗尤其能理解，毕竟一开始和塞润妮缇对上的就是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头一天装作快递小哥敲开目标人物的家门了解详情，第二天晚上他的信息就完全暴露在别人眼前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保罗觉得自己会永远记得那天晚上。两周前的那个晚上，他回到临时的安全屋，给自己倒了一杯波本酒，拿出手机打算给琴酒汇报进度，打开邮箱却看到未知号码发来的信息，他好奇点开，诧异地发现那是一份自己的详细资料，不仅有出生地、教育经历和不良记录这些记录在案的东西，还包括了他加入组织的经过以及他在组织中的人际关系。

保罗越看越觉得心惊，这份恐慌在看到图片时达到顶峰，照片有些模糊，仰视的角度也令人感到奇怪，照片的主要部分是高大的树冠和一部分天空，但保罗还是看到了照片角落里扮作快递员的自己。

手机又嘀嘀响了两下，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定了定神，保罗看到有新消息传来，是一个问句：不如让我和你背后那个组织谈谈？

保罗没有立刻回复，他不知道对面是什么人，但他知道如果他把组织的事情随便透露出去，琴酒会亲自来了结他。

很快又有新的消息：或者我可以把这份这份资料发给GCPD？

保罗立刻联系了琴酒说明状况。开玩笑，这份资料要是真的传到哥谭警局的电脑里，到时候哥谭警察、FBI和组织杀手一起通缉他，那才是乐子大了，与其这样，不如让琴酒跟对方聊，就算聊崩了也不是他的主要责任。

保罗不知道琴酒和对方聊了些什么内容，第二天一早他便收到命令说找机会跟对方见面。

而信息暴露无遗的保罗也不是没有试着调查对方，但直到他们见面前的三个小时，他才得知自己要见的是一个名为塞润妮缇的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对方一起发来的还有见面地点。

就在保罗难以自制的胡思乱想之际，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车停在巷子口，塞润妮缇率先推门走进了酒吧。

今天人不是很多，只有塞润妮缇和保罗两个人坐在吧台前，给他们提供了传递情报的绝佳条件。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看着慈眉善目，但是体格健壮，露出的小臂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手上有明显的茧子——显然不是握酒瓶留下的。

“保罗·罗斯莫？”老板给塞润妮缇端来一杯威士忌，给保罗递来一个U盘。

保罗接过U盘，习惯性问了一句：“这里面有什么？”

“那个议员的资料，他的喜好、行程安排，可能还有他家人的一些信息……我不太清楚，这事是老板自己查的。”

“老板？”保罗一下没反应过来。

酒吧老板目光转向塞润妮缇：“如你所见，我只经营这家小酒吧，她才是大老板。”

“好吧，大老板，”保罗笑了笑，站起身来，“那么我们明天晚上见好吗？琴酒会联系你。”

“当然。”塞润妮缇抿了一口威士忌，答应道。

“那么再见，女士。”

老板目送保罗离开，才在塞润妮缇对面坐下：“他应该联系过琴酒，告诉对方你把地方约在阿卡姆，我把那几条信息拦下来了。他还有别的任务，明晚之前应该不会再有机会找琴酒说这事，等到他有机会汇报的时候，阿卡姆里面的事情应该已经解决了。”

“干的不错，”塞润妮缇声音里带上了赞许的笑意，她再次强调道，“记得继续监视，别让秘密太快被公之于众。”

“当然。”老板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应道，“否则事情会变得索然无味，对吧？”

“嗯哼。”塞润妮缇从喉咙里发出轻快的声音。

“你想好了，现在加入他们？”沉默一阵，老板又问道。

“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塞润妮缇说。

“你在哥谭刚刚站稳脚跟，如果现在离开就意味着要放弃这些。我很好奇，你之前那么多努力是为了什么？”老板问。

塞润妮缇用自己的杯子轻轻碰了碰他的酒杯，说道：“人不能只看到眼前的东西，查尔斯，我们得看得长远一些。你守着这家小酒吧二十几年，但我希望得到更多，而那个组织也确实可以给我更多，不是吗？”

“好吧，我依然不认为现在是个好时机。”

塞润妮缇抬了抬帽檐，露出一双泉水般的绿色眼睛：“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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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一家墨西哥餐厅里。

基安蒂还在吃手里的卷饼，她旁边坐着的男人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已经快到约定时间了对吧，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人到场？”基安蒂抱怨道。

“你指望琴酒提前到？”男人睁开眼睛，“只有确保最后到场才能让他有掌握主动权的感觉，他们那种控制狂都一个样子。他会卡点的。”

“那另外两个人呢？”

“如果你说保罗，他会和琴酒一起来，毕竟这次伏特加不在，如果你问那位将要成为我们同事的女士，她已经到了。”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基安蒂看刚刚进门的女人。

塞润妮缇今天的打扮与昨天完全不同，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年轻时髦的普通女孩，大学毕业不久，找到了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下班后匆匆忙忙赶来，微卷的黑色长发被风吹得稍微有些凌乱。

她进门后环视一圈，便在角落那张桌子上看到了谈论自己的两个人。女人有一头棕红色齐耳短发，左眼下方有凤尾蝶图案的纹身，用餐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形象，也可能是因为太饿了。

她旁边的白人男性要年老一些，大约五十岁左右，看起来不显老态，身形高大但不算强壮，衣服没有遮住的地方依稀可见伤疤，他应该是个杀手，早年常常参与外勤任务，受过不少伤，后来年纪大了，可能会受到这些伤病的影响从而减少外勤工作，长得有点凶，不过也没到一眼被认成坏人的程度，他似乎对等人这事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完全没有另一个人身上的不耐烦和不满。

好吧，或许平和的心态和年轻的状态有着很大的关系。

塞润妮缇上前，坐在他们对面：“你们好，我是塞润妮缇·埃斯波西托。很抱歉迟到了，琴酒本来说要保罗捎上我一起来，后来又说让我先来，发生什么事了？”

“我是田纳西威士忌，这是基安蒂，”田纳西威士忌寒暄道，“不用管琴酒，他总是这样，或许是有别的事情绊住脚了，又或许是为了别的目的改变主意了。”

基安蒂很赞同这话：“说不定就躲在暗处看着我们呢。据说那家伙这次还有别的任务要做，好像是考察组织成员还是什么的——谁知道他是怎么考察的。”

塞润妮缇不做评论，但在心里暗暗附和了两句，之前和琴酒联络的时候她就有那种感觉了，综合能力很强的独狼，喜欢掌控一切，适合处于领导地位，并且对自己很有自信。

虽然她觉得这段评价和哥谭许多人都相符。

“那我们要谈谈这次的任务吗？还是等琴酒和保罗？”塞润妮缇问道。

“等琴酒到了再说吧，计划是他定的。”田纳西威士忌说，“不过我想我们可以利用这点时间了解一下彼此。”

“我本来只是个实验室文职人员，平时在办公室里整理一下档案批一下经费什么的，我甚至不知道琴酒非要扯上我参加这次的任务是为了什么，”田纳西威士忌说，“所以你们最好也不要指望我能帮上什么忙。”

“这是我们的狙击手，虽然比不上琴酒，但她也很厉害。”他向塞润妮缇介绍基安蒂。

“嘿，为什么非要提他？”基安蒂不满道，“你可以只说我很厉害这部分。”

田纳西威士忌不甚在意：“好吧，这是我们厉害的狙击手。”

基安蒂看起来还是不满意，不过也没再说什么。

“琴酒怎么还不来，这可不是他的作风，已经超过约定时间三分钟了。”基安蒂看了看表，说道。

田纳西威士忌依旧情绪稳定：“可能是出什么事了，再等等吧。”

好在琴酒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几分钟后也推开了餐厅的门。

琴酒依旧是一身标志性的黑衣，不过另塞润妮缇惊讶的是他的一头银色长发，应该留了有一年多，正好披在肩上。

琴酒的到来隐蔽得像一阵风，他沉默地经过几桌喝大的客人，走到塞润妮缇这一桌来：“你就是塞润妮缇？”

塞润妮缇点头回应：“是的。”

琴酒光明正大地打量她，她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琴酒。塞润妮缇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家伙能激活她那几年没个声响的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