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服务员过来把他喊醒 ，给他换了一壶热水，余华南喝了一杯茶水，冷风吹过，他才清醒不少。

为了灌醉许慎之套话，他自己也喝了不少酒，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余华南仔细琢磨着刚才得到的信息。陆青程心里有个白月光，是高中的邻家姐姐，那个姐姐又漂亮又温柔。一定在他的青春期扮演了一个知心大姐姐的角色，不光如此，甚至还资助过他。青春冲动的男孩子，对温柔的知心姐姐一向没有抵抗力。

年少时期的白月光离婚回来找他了，这杀伤力……

可以想象，陆青程曾经肯定是把她当作整个学生时代前进的动力，后来好不容易上大学了，结果却收到了白月光即将结婚的消息，那时候的他肯定世界都崩塌了，借酒浇愁，最后还忍痛去参加了婚礼。

余华南似乎看到了二十岁的陆青程难过得快要破碎的脸，站在红毯的尽头看着自己喜欢了整个少年青年时代的姑娘身披白纱，手上戴着另外一个男人的戒指，在另外一个男人的牵引下缓缓走过花团锦簇……

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好可怜一男的。

现在陆医生努力了这么久，终于可以给喜欢的人一个稳定又富足的生活了，但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喜欢的人成为了别人的新娘，所以陆青程心灰意冷，开始觉得钱也没什么用，所以对自己这么大方，所以视金钱如粪土，但是他心中有还有一丝希望，想着自己功成名就，万一白月光回来了呢。

一方面努力赚钱，是因为他心中始终怀抱着一丝希望，万一有朝一日，白月光回来了。

另一方面，他心中有个声音对他说，你的努力时没有用的，因为白月光已经嫁人了。

他的情感和思维一直在这两种情绪之间来回拉扯、摇摆，真不知道他时怎么坚持下来的。

说通了，都说通了……

现在，转机来了，白月光离婚，他也算事业有成（马上），陆医生等待多年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他……该很高兴吧。

余华南不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心走回去的，以前回去的时候，总是怀着期待又忐忑的心，只是今日，心中却莫名苦涩……

陆医生说不定现在正和白月光姐姐你侬我侬，说不定正商量结婚事宜，那人说的只在这里等他一个月，是不是一个月后就要结婚了，那他们结婚后，陆医生还会不会继续聘用自己，还有，怎么有点难过。

余华南的手在门把手上放了一会儿，仔细听着房间里的动静，里面没开灯，看样子他还没回来。犹豫许久，余华南才拧开了那扇门，屋里黑黢黢的，寂静无声。

进了屋子，余华南没有开灯，借着外面的光线走到沙发边上，一个人坐在黑暗中，不知道陆医生几点才会回来……

等啊等啊，黑暗中的人时不时按量手机屏幕，发出的荧光把他的脸短暂照亮很快又熄灭了……

一个晚上，他都没听到那扇门响起开门的声音。

是啊，白月光回来了，他自然是追随他的白月光而去，回来干嘛，回来面对自己这个老男人么，哪有软玉温香来得刺激。

余华南一直在那个沙发上坐到早上九点，仿佛和沙发融为一体的身体才终于动了动，机械地像往常一样出去买菜，同样的路线、同样的摊位、同样的菜。

做好午饭，余华南装好坐上了同样的公交车，在同样的站点下车，在同样的时间下车，敲响了同一扇门，只是那扇门一直没有传出预想中的声音。

“你来给陆医生送饭啊？”

“嗯。”

一个路过的护士好心提醒他：“陆医生今天请假没有来，你不知道？他没有和你说么？”

那几秒余华南的脑子就像锈了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几秒才开口：“啊？我手机摔坏了，接收不到信息，那还真实有点不凑巧。”

自己只是他的保姆，老板去哪里，为什么要给家里的保姆说，老板需要的时候呼之即来，老板不需要的时候……

余华南提着那没有开动的饭盒从医院出来，走进人群，随着人流而去，晃晃悠悠很久，不知道往哪里去。

不知游荡了多久，那条鱼还是游回了老板的家，又在同样的时间，做好晚饭，摆好，等老板回来。他很想发消息问一下，你要不要回来吃饭，但是几次鼓起的勇气又都被黑暗吞噬。

哎。

饭菜凉了。

那条鱼又重新游进了夜色，往那个叫永安路的地方游去。

“哟，这不是小余么？”

这个声音像是蚯蚓窝爬出来的，在夜风里惊起余华南一身鸡皮疙瘩，被酒精熏迷糊的脑子清醒不少，他下意识就要跑，但是没跑掉，喝太多酒了，脑子反应还有点慢。

一只冰冷的胳膊从黑暗的角落里像毒蛇窜出来，紧紧咬着余华南的手腕，“见了师傅，怎么也不说打个招呼，就要走了？”

余华南警惕地看着隐没在昏暗中的人，用余光计算着逃跑的路线，他不喜欢和人起正面冲突，容易吃亏。往左边，死胡同，往右边，一条直路，王伟东有机车，那条路很适合机车，不能选择那条路，只剩下后面的那条路了。

“你想干什么？”

伴随着一股浓浓的口臭，王伟东的话贴到余华南的耳朵里，“干什么，我要干什么你不知道么，师傅在教你做人的道理，要知恩图报。”

“滚开，恶心。”余华南故意说狠话刺激王伟东，让他降低对自己的戒备心，想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撒腿就跑。

“滚开？你知不知道，你这骚贱的模样，让人真的心痒痒，你喜欢男的，我也喜欢你，刚好一对……”

“滚，谁他妈要跟你，老子不喜欢男的。”说完这句话，余华南一个飞踢把王伟东踹倒在地，掉头就跑，他刚跑出几步，就被飞来的半块砖头砸到后腰，一个趔趄，步调放缓了，就这一下，王伟东就追上了他，从后面扑倒余华南，掏出一根绳子套住了他的脖子。

余华南双手抓住绳子，不让绳子勒得更紧，只是喉咙里的空气还是越来越稀薄。

“呵呵，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那个经常来接你下班的小白脸呢？今天怎么没看到他人？你知不知道，每次你看到他笑得一脸浪荡……”王伟东的手不断收紧，套在余华南脖子上的绳子越来越紧，就在余华南以为自己要断气的时候，绳子又松开了些，劫后余生的他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王伟东贴近余华南的耳朵，“是不是害怕了？老子手再重一点，就能送你去见阎王。”

浓烈的味道让余华南胃里一阵翻滚，开始不断干呕，这成功激怒了王伟东，让他变得气急败坏：“你是觉得我恶心么？想必老子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对，老子现在无家可归，被那娘们儿扫地出门，都怨你，要不是你，老子现在至于混成这样？还嫌我恶心，你说要是被我这恶心的人上了……”

余华南忍无可忍，艰难地转了一下头颅，咯出一口浓口水，朝他吐去。

王伟东的脸几乎贴近余华南的脸了，这口水一点不意外吐到他脸上。王伟东脸都气绿了，干瘪的脸肌抖动着，气急败坏打了余华南一巴掌，响亮的耳光声在昏暗的巷子中格外刺耳，“你的那个小白脸呢？今天没来接你？”

“关你屁事。”余华南的脸都涨红了，今天点真背，早知道不走这条路了。

“看来，他根本不喜欢你啊，是不是那天晚上你□□的样子，把他恶心到了，哈哈哈……是被抛弃了吧……”

“滚。”他一提到这件事，余华南心中的火再次升起来，他松开了一只手，往身旁摸去，那里有一根短棍。

“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你的样子，是真的欠——操，你这玩意儿，生来就是被骑的，你骚蹄子！那天晚上便宜你了，今天老子要连本带利找回来……”

余华南的眼睛发红，使出浑身力气，努力够了一根木棍，手一抬，往王伟东的脑袋上砸去。

王伟东显然没料到这一出，晕乎乎松开了自己的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脑门，“我操你大爷，居然敢打老子。”

余华南趁这一空挡，挣脱了王伟东，努力往前跑，只是身后难听的叫骂声越来越近。

“王伟东！”一个很粗的声音乍然响起，同时身后的叫骂声戛然而止，追击的脚步声也停下来了。

但余华南不敢停，一直往前跑，七弯八拐，又从另一条小道折回来，躲进一个隐蔽处屏住呼吸，往前方看去，只见——

一个五大三粗的人从一个巷子深处慢慢显现出来，对着王伟东招手，原本还很嚣张的王伟东看到壮汉的动作后，似乎很害怕，颤抖着腿就跪下了，更让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王伟东四肢着地朝着那个人爬过去，跪在了那个壮汉的面前，双手放在膝盖上，脑袋低垂得快要嵌进胸口，身体也抖得跟筛糠一样。

这个点，巷子里的人很少，安静得只剩下不远处二人的谈话。

那个壮男弯下腰把手放在王伟东的脑袋上，像摸着一只狗，语气满是怜爱：“你跑什么跑，看到你大壮哥也敢跑，胆儿挺费的啊，看来是屁股是好了？欠操了？”

“没有，我怎么敢呢，大壮哥，我是真的没看到你，人家想你还来不及呢，壮哥哥。”

被唤作大壮的男人用手勾起王伟东的下巴，“宝贝儿，叫大壮哥哥，跟你大壮哥哥说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王伟东颤巍巍抬起头，夹着嗓子开口：“大壮哥哥，我在追一个仇家，你可以帮我么？”

壮男嘿嘿一笑，爽快地说：“帮你，可以啊，你先让你大壮哥哥满意了再说，那晚哥哥很满意。”

听到这话，王伟东紧绷着身体往后缩了半步，似乎意识到这个动作会让面前的人不开心又重新往前爬了两步，“等等，大壮哥哥，我追的那个人，那模样俊俏，比十几岁的少年还水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