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余华南怀着忐忑的心洗好澡，等待着那份工作的来临，但是陆青程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云淡风轻让他早点睡，余华南做了一整天的心理建设在那一刻土崩瓦解，合着自己白担心一天？余华南有点憋屈，真像洗好澡忐忑等帝王传召的妃子了，今天不来你早说啊，整这么一出，但这些他也只敢在心里说说而已，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第三天晚上，依旧如此。
第四天晚上，两人正在吃饭，余华南终于鼓起勇气问道：“陆医生，那个……是不继续了么？”主动出击，免得一天担惊受怕。
“什么？”陆青程看着紧张得搓手的余华南，一脸羞色，他立马反应过来，“那个啊……我怕你心里不舒服，就没敢……”
余华南心中颇为感动，没想到陆医生还在为自己考虑，怕自己不舒服，给自己时间适应，自己居然没有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昨日前日还有点小抱怨，对比之下，更觉得羞愧。
“这样啊。”这三个字说出来，余华南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听着有点哀怨的意思，他马上转移了话题，“陆医生，你下班都在家，晚上都不会和朋友出去约？没有夜生活？”
跟他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多天，陆青程的电话似乎就没有响过，也没见他晚上和朋友出去，也不像有女朋友的样子，那他买那些东西……有什么用。这作息时间，一点不像年轻人，反而有点苦行僧的意味。
陆青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饶有兴趣地问：“你在好奇还是在打听？”
“不是，陆医生，你别误会，我没有侵犯你隐私的意思，就是好奇，好奇而已。”余华南挠挠头发，真该死，自己瞎问什么，他那么注重隐私，现在这一问，陆医生肯定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边界感的人。
不过，是真的好奇，他抽屉里的玩具，都用在什么地方了，每天都医院、家里两点一线，每天晚上都会回家睡觉。
“行了，我没有生气，快吃饭。”
吃完饭，余华南刷碗，陆青程收拾桌子，这是两人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形成的默契。
往后一段时间，余华南整个人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对晚上的到来，又害怕又隐隐有丝期待，整天心不在焉，自从那天问过之后，后面他也不敢再问，心不在焉的结果就是经常做饭把盐放多，要不然就是不放盐。
陆青程自然觉察到了余华南的不对劲，但问了两次，余华南总说没事儿，只是这生活太安逸了，有点不习惯。
终于有一天，这微妙的氛围被打破了。
“收拾好了没？收拾好了，穿衣服，带你去玩，天天看动画片也无聊，看你最近魂不守舍，带你出去放松一下。”
“玩？去哪玩？”余华南疑惑地看着陆青程，“大晚上能去哪里玩？还有谁天天看动画片了？你天天看那英文书就有意思了？”
陆青程带着笑意看着余华南，“你别跟我说，你在来这里之前，都是九点睡觉的乖乖青年？年轻人，想要放松还能去哪里？余华南，你别说你没去过。”
啊？
不会是去做大保健吧！
应该不会吧。
余华南偷瞄了一眼陆青程，看他神色如常，这种情况无非就两种，要么是老油条，对于做大保健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要么就是，自己猜错了。
如果是第一种，那余华南佩服，两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快一个月，这么长的时间他都没出去，说明什么，说明陆医生的经济状况不允许他这么干，过得很拮据。自己过得这么拮据还给他提供这么好一份工作，不光工资高，吃穿用度甚至连大保健都给包了。
这样的老板，去哪里找。
说得通了，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他得那些玩具，看来是今天一次性要玩个嗨啊。
“陆医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自己去玩儿，玩得开心，我就不去了吧。”
正在整理衣服的陆青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向余华南：“为什么？”
余华南看了一眼窗外，从窗上可以看到自己的身影，回呛道：“遵医嘱，早睡早起身体棒，我就不去了。再说，你作为医生，应该更注重这些吧，怎么还有夜生活。”
“呵呵，我只是注意养生，不吃垃圾食品，但并不是老头子，工作这么累，偶尔也要放松一下。”陆青程单手解开棉质睡衣的扣子，一颗一颗，把身上穿的衣服脱下来丢在沙发上，赤着上身从余华南面前走过，“你不是好奇我的夜生活么，带你去体验一下，你拒绝我，我会不高兴，余华南。”
好吧，为了绩效，为了年终奖，陪老板去大保健又何妨！
余华南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这人是怎么做到工作这么忙，还有时间去健身。腹肌很漂亮，没有夸张的胸肌，皮肤很白，但不是余华南这种无力的苍白，窄腰隐入裤子。陆青程脱下睡裤，黑色的短裤紧紧绷在他臀部，像那种大屁股的羊。这人丝毫不顾及余华南还在旁边，就在他面前换了一条西裤，黑色的西裤将他修长的双腿显露无遗，剪裁得体的面料更是完美显现出臀部的曲线，很饱满。
手感应该，还不错。
卧槽！余华南打了一下自己的手，变态啊，盯着人的屁股看。不过，说喉结大的人，那里也不会小，余华南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往那里瞄去，看来并不是乱说，还是有科学依据的，想到这里，他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喉结。
“你怎么了，喉咙不舒服？”慵懒又磁性响起，陆青程边走边扣白衬衣的扣子，从镜子里看到余华南在打自己的手，他盯着镜子里的余华南问。
“没事没事，蚊子叮我的脖子。”余华南把手从脖子处一开，象征性地挠了挠脖子。
“哦~看来要买点驱蚊液了，”陆青程这个字拖得有点长，又转身打量着余华南，嫌弃地看着他穿的篮球裤，“你，难道要这样跟我出去。”
“不不不，怎么可能这样出去。”陆医生刚换衣服都是大大方方的，要是他跑厕所里换倒显得小气了。余华南背过身，脱下篮球裤，只是身后的视线让他不自在，一把抓起沙发上的裤子就套腿上，这是条运动裤，不需要像陆青程一样系皮带，穿起来倒是方便。
只是他一着急，不小心踩到裤脚，眼看着就要摔下去，还好，陆青程眼疾手快扶住他的胳膊，“小心点，我们时间还长，不用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丢脸。
余华南一手抓住陆青程的胳膊，一手提裤子，好歹是把裤子穿上了，剩下穿衣服就快多了。
余华南正往头上套衣服，冷不丁响起陆青程的声音：“换一件衣服。”
“为啥？”余华南把手里的衣服翻来翻去看，也没脏啊，为啥要换。
“这件衣服领口太大了，松松垮垮，只能在家里穿，穿出去招蚊子，你皮肤敏感。”
好吧，有道理，自己的皮肤确实很敏感，蚊虫叮咬，身上的包得小一个星期才会散下去，余华南换了件衣服。
等余华南穿好衣服，陆青程对他勾勾手指，“过来。”
“啊？”
陆青程伸手把余华南的衣服整理好，低沉着开口：“帮我系领带。”说着就把领带丢到还在发呆的人手里。
余华南看着手里的领带，慢吞吞走过去，脸愁苦：“可是……我不会系领带，实话说，长这么大，我就会系红领巾。”
从小打到，除了小学的时候系过红领巾，余华南就没往脖子上系过东西，领带除了衣服上的假领带，就没摸过真领带。
“没关系，我教你。”
余华南走过去，陆青程则转身低下头，余华南抓着领带的两端，轻轻套上去，接着他的手被握住了。
被突然抓住，余华南有点不自在，瑟缩了一下想抽离，不过陆青程怎么会让他如愿，稳稳地抓着，“我教你系领带，以后你会用得到。”
“我怎么会用得到，我又不用穿正装。我有点不理解，你们的夜生活都要穿这么……正式么？”
“你会用到的，以后你结婚的时候，肯定会穿正装，到时候你不会打领带，别人该笑话你了。我这也不算正装，就是白衬衣加领带，不过，偶尔工作需要，也会穿正装。”
“结婚啊？那不知道猴年马月，再说，我这样子，怎么敢结婚，还不如一个人自由自在，养不起媳妇儿和孩子，什么手艺都不会，除非那姑娘疯了，才会嫁给我。”
余华南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夹着对自己的嘲讽，心里还在琢磨陆青程话里说的工作要求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下班了么，难道还要去加班？带自己去看加班？这就是他的夜生活？
医生，真辛苦。
陆青程诧异地看着余华南，同时手不停，带着他的手一步步带着他打领带，“你不打算结婚？我以为你是……很……传统的人？”
明明看别人打领带就很简单的样子，余华南自己学的时候才发现，看起来简单的事情做起来并不简单，“说实话，跟我一起长大的人，好多高中就当爹当妈了，这种传统，我不喜欢，看他们的孩子丢在老家，以后跟他们父母一样的生活，一点意思没有。”
余华南对自己有清楚的认知，养自己都养得磕磕巴巴，再养个孩子，无非就是多一条痛苦的生命而已，实在没必要。
“高中当父母？自己都是孩子，怎么做父母，再说了，那个年纪，没到法定结婚年龄，怎么结婚？”他的语气很诧异，手里的动作也随之停下来。
“我不知道你们城里孩子是什么样的，但是我们那里，从我周围来说，还有初中没毕业就当母亲的，尤其是女孩子，我的初中同学好几个。”余华南认真回忆了一下，“我知道的有三个人，我的初中同学，有三个人是初中没毕业就辍学，然后怀孕生孩子，一点不夸张地说，三十出头就可以当爷爷了。”
“没人管么？这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余华南鼻子哼了一声，“管？谁管，早点结婚早点生孩子，早点出去挣钱。”
余华南说的事情显然超出了陆青程的认识范围，他没有想过现在这个年代还有初中没毕业就结婚生孩子，一直以为这样的事情是很多年前才会有，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
“不许招收童工，他们那么早辍学出去干什么？他们的父母难道不知道，学习的重要性么？”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余华南咧嘴一笑：“呵呵，陆医生，只能说你生活的地方就是象牙塔，被保护得很好。不许招童工，人家不是童工啊，人家只是学徒，不算员工，上学也是混时间，还不如早早去学门技术，以后有门手艺傍身，不至于饿死，学理发、学电焊、学挖掘机……再说，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有这样的意识。”
余华南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学习很重要，学校里学些无用的知识还是去外面学点活命的知识，不都是在学么？你看我兄弟，就是隔壁理发店的王大发，他爷爷是剃头匠，他也是剃头匠，不是一样可以把他和他爷爷养活？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活着，就够了。”
面对余华南的反问，陆青程一时之间无言以对，他和余华南长大世界，完全不一样，他无法理解，人只活着就够了么？长到一定的年纪结婚生子，他们的后代再走同样的路……这有什么意义。
余华南知道陆青程缩看到的世界和自己看到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他说的东西陆青程会震惊、会惊讶，但不会共情，当然，陆青程的世界，余华南知道自己也不会理解，无法共情。就像他无法理解洗衣机就能搞定的事情，为什么要花几十块去外面找人洗，不理解只是因为一个人的房子太冷清，就花大几千请一个人做饭陪聊天……
两人都没有说话，空间短暂陷入了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