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余华南没有去找王大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节奏，不能每次都找人大发。他坐公交车去了冬瓜山批发市场，买了一条领带回了陆青程的家，对着那面大镜子，打开手机找了个打领带的教学视频，一遍遍练习。

直到领带被他揉捏得跟咸菜一样，他才打出了一个满意的领带，看着镜子中的人，穿着T恤打着领带，不伦不类，自己把自己逗笑了，陆医生打领带那么好看，怎么轮到自己就变得……这么搞笑。

把领带解下来，揣裤兜里，偌大的客厅空荡荡的，墙上的时针指到了十点的位置，来这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这么晚，陆医生还没回家，看来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余华南躺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的薄被，翻来覆去，睡不着，盯着墙上的时针发呆，约莫半个小时后，他爬起来，开始打扫卫生。把客厅的地板全擦一遍后，挂好打扫工具，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气终于减轻了些，只是一停下来，这周围的冷清空挡让他喘不过气儿，余华南洗好手站在卫生间门口，看向卧室紧闭的门，像个黑洞在吸着他。

他把手上的水在裤子上擦干，拧开陆青程的卧室门，没有开灯，客厅的光线投照进来，足以看清里面的样子。明明就不是第一次进来，但现在夜半无人，余华南心中莫名生出一种窥探的罪恶感，呼吸声很轻，他一步步靠近那张柔软的大床，单膝下跪，手轻轻摸了上去，很软，像婴儿的皮肤，这一摸就上瘾了。

他隐匿于昏暗，沉浸其中，一遍又一遍。

一声手机消息提示音毫无征兆响起，把他从魔怔的状态中惊醒，手像是触电一般缩回来，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看床单上的一块褶皱，冲了出去，关上了卧室的门，靠在门上喘着气。

这是怎么了？疯了么，自己怎么会这样。

余华南调整了一下呼吸，走向餐桌，拿起手机点开，是陆医生的消息。

——今晚，我不回来了，你明天早上帮我送套衣服去办公室，在我上班之前。

——嗯，知道了。

把手机关了，余华南坐在沙发上，盯着自己的手发呆，内心慌乱。

荒原深处，有人丢了一个烟头，乌鸦捡起将熄未熄的烟头去筑巢，没人知道，以后会是怎样，或熄灭，或烈火燎原。

早上七点半，几乎一夜未睡的余华南就装好衣服顶着两个黑眼圈出门了，在去医院的路上，顺路还买了一屉刚出锅的小笼包带上，他到医院，正好碰到陆青程的车驶进医院停车场，只是他没看到自己。

提着东西，余华南轻车熟路往办公室走去，在门口等了两分钟，就看到陆青程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陆青程远远就看到等在门口的余华南，大步走过来，“你怎么不进去？”

“我也刚到，正准备敲门，路上买了点包子，还热乎着。”

陆青程看着眼前的人，满脸疲惫，眼底隐隐有层乌青，昨夜不知道玩到几点才回去，想到这，他心中有点堵，看来没有自己在，这人还玩得更愉快。

接过余华南手中的包子，陆青程塞了一个在嘴巴里，打开了门：“昨夜，玩得高兴么？”

“啊？”莫名其妙的问题，余华南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还可以。”

“你……算了，你这包子一点不好吃，在哪家买的。”

“就常买的那家，你不喜欢的话，以后我不买了。”

“嗯。衣服呢？”

余华南把手中的纸袋子递给他，同时观察着对面的人。衬衣有点皱，领带不见了，领口处还有一点类似肉色的污渍，像是粉底蹭上去的痕迹，余华南移开视线。

陆青程单手解开衬衣的扣子，另一只手又塞了一个包子到嘴里，说话含糊不清：“你回去的时候，把换下来的衣服带回去洗了，还有，中午不用送饭过来。”

这是近一个月来，他第一次让自己中午不要送饭。

“嗯。”余华南接过他脱下来的衬衣，仔细叠好收进袋子。办公室的灯很亮，他把衣服披在身上，抬手整理衣领，胸肌、腹肌、人鱼线……

余华南感觉自己的脸开始发烫，或许是办公室没开窗的原因，有点闷，让他呼吸不畅。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转身的时候，陆青程正在扣上最后一颗扣子，解开皮带，微微露出一截精壮的腰，然后把衣服的下摆塞进裤腰，重新系上皮带，那节腰消失在视线里，最后全部被包裹在白大褂中。

看一次，余华南总会忍不住感慨一次，同样是男人，为什么他的身材就这么好，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嘿，嘿，你想什么呢？”陆青程的声音把余华南从愣神中拉出来，陆青程收回在他面前晃动的手，继续说：“我要上班了。”

“啊？”余华南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让自己离开了，他忙说道：“哦哦，我走了，你忙吧，有什么在微信上给我说。”

走到门口，陆青程又叫住他，“袋子，袋子拿回去。”

余华南折回去接过他手中的袋子，重新走出去，走到门口碰到一个小护士刚推门进入，看到余华南袋子里的东西，打趣地说：“哟，陆医生，你这是彻夜未归啊，小余除了给你送饭还要兼职给你送衣服。”

余华南尴尬地笑着：“住得近，顺便帮忙拿一下，也不是啥大事儿。”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陆青程家的保姆，一个一无是处的保姆，余华南到现在还像在梦里，本该完全平行的两条生活轨迹怎么会扭曲相交。

“原来是邻居，怪不得陆医生会照顾你生意。”和余华南见到唠嗑几句，那护士继续跟陆青程说话：“陆医生，来了一个病人，你快去看看吧。”

“什么情况？”

“一个男患者，陪他来的那个大哥说，他弟弟喝醉酒了，拿小铁珠玩儿，一不小心就塞进去了，几天了，尿不出来，急得没办法才来医院，就……反正挺麻烦的，你过去看看吧。”

余华南的嘴巴可以塞下一个鸡蛋，张得老大，他的视线短暂和陆青程相交，眼底黑沉沉，看不出喜乐。余华南收了收自己的吃瓜表情说道：“你们先忙，我回去了。”

陆青程抓起白大褂，边走边穿，套在身上，从余华南身边擦过，留给他一个急匆匆的背影。余华南抱着口袋站在门口靠在门边，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纸袋中一大股甜腻的香气涌出来萦绕在鼻尖。

自那晚陆青程夜不归宿后，一晃就一个月过去了两人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节奏，陆青程也没提过再带他出去玩儿，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陆青程有十二天晚上没有回家，后来两人之间形成了默契，他不回家的第二天，不用吩咐，余华南会带上干净的衣服去医院，再把他换下来的衣服带回家洗。

每次带回家的衣服，上面总会有一些味道，不是甜腻的香味，就是混杂着各种酒的酒味，每次他夜不归家，余华南就买了酒，一个人在客厅喝，一瓶又一瓶，第二天早上揉着宿醉发痛的头出去买菜。

这段时间，余华南也习惯了这种生活，白天煮饭做家务送饭去医院，陆青程下班偶尔会陪他一起出去买菜，晚上吃完晚饭休息一会儿，陆青程会戴好手套在那个满是器械的房间等他，开始另一份工作。他也由最开始得羞窘尴尬到现在慢慢坦然释怀，反而内心还有点期待，不知从何而起的期待。他能感受到陆医生的技术越来越好，备皮的技术越来越好，每次完事儿后还会给他抹药。

他的心就跟坐开在山路上的摩托车一样，时而忐忑、时而激动、时而不安……

余华南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陆医生的手触碰到他的身体时有些奇怪的反应，前几次都以尴尬收尾，后面余华南养成习惯了，每次开工之前，会自己先处理掉，也会在工作中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但无论怎么克制，有时候还是无法避免。

还好，这工作频率不算高，要不然……得被掏空。

“你现在表现越来越好了，肛/门之前存在的问题，涂了几次药，也好得差不多了，现在还便血不？”

余华南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从喉咙里闷闷发出一个‘不’的音节，陆医生作为医生来说，真的很关心病人，每次都会细细为他涂抹药物。

“很好，我们继续努力。”陆青程摘下手套，把空间留给余华南。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余华南马上睁开眼，扯开眼罩，半撑着身体看着陆青程的背影，“最近是换药了么，陆医生。”

垃圾桶里的包装，上面写的是英文，余华南也看不懂，只是感觉比之前的药更清凉，涂上去的时候，带着薄荷的凉爽。

“嗯，换了，这个效果更好。”陆青程的手顿了一下，“你感觉怎么样？更喜欢这个还是以前的？”

余华南仔细想了下，认真说道：“这个感觉更舒服，冰冰凉凉的，你是医生，肯定是医生说了算，我喜不喜欢不重要。”

“知道了，这里还有好几种新药，你都试一试，我好以后给病人推荐买。”

“好。”

这天开始，陆青程会在余华南的身上试新药，会仔细询问他的感受，再认真记录下来，事后再问他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每次余华南都是红着脸给他讲，小到身体感受，大到从病人角度给陆青程的建议。

从陆青程这里，余华南也了解学习到很多肛肠科常识，比如饭后要走一走，经常做提肛运动，少吃辛辣容易得痔疮，再比如肠镜检查，麻醉后用一根管子从后面塞进去，每次一想到那画面，余华南都会不自觉夹紧屁股，开始提肛运动，戒烟戒酒。

不变的是，余华南每次都很羞耻，陆青程每次都很冷静，在他眼中，都是器官而已。

也有改变，比如两个人都在进步，两人配合越来越默契。